【空笑】破魔（四十七）
经过简单的调查，基本可以确定龙叶劫持的人质是一个普通的流浪汉，身体状况也没有太大的问题，这让岳空心里稍稍感到一点安慰。至少她对秦锋的怨恨还没有让她变成一个无底线的杀人机器。
可是这个普通流浪汉身上却有一样与他格格不入的东西——一个精致的防水信封。这并不是说一个流浪汉就不配拥有精致的私人物件，而是跟浑身脏兮兮的流浪汉相比，那个信封实在太干净，上面还带着淡淡的香味。
至于上面那些奇怪的字符，别人看不明白，岳空却认识。那是他以前和龙氏兄妹私下创作的“加密文字”，封面这一行字的意思就是岳空亲启。
郭笑笑知道岳空不是会随便窥探他人隐私的人，所以当她看到对方毫不犹豫地打开那封信的时候，就知道一定会有事情发生。
他迅速浏览了信件上的内容，然后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对搭档说道：“笑笑，我答应过冷队，做事之前会先给你一个交待。”
“你要做什么？”郭笑笑的神经不自觉的绷紧。
“这封信上说，龙森想单独约我见面。”
“他现在不是应该在警局吗？”
“好像不是。”
“所以……那真的是龙森？”郭笑笑艰难的消化着忽然起了变化的局势。
“究竟是不是龙森，很快就可以知道了。”岳空不自觉地捏紧了那张薄薄的信笺，“再怎么伪造，有几个部位的DNA还是不能轻易改变的，只要取得他的检材，一切就好说了。”
“所以说……你也怀疑当年留在山洞里的人不是龙森？”
“不，我并不怀疑。”岳空的回答十分肯定，“可是我必须让龙叶也相信这一点。”
“那你又是为什么这么笃定呢？”
“因为穆青当年就已经对龙森尸体的多个部位做过DNA比对。”岳空答道，“当初他怕我不能对这个结果死心，特意做的。其实那时候技术标准还比较宽泛，做了那些事可以说是费力不讨好，甚至还有人说他是存心为了在秦队面前表现。只可惜那些检测结果是不入档案的，所以也没办法拿给龙叶看。”
他顿了顿，又笑着总结道：“穆青这种人，是真的适合做医生。”
“所以你去见他，就只是为了给龙叶找一点证据吗？”郭笑笑追问着，眼中带着一点微妙而复杂的情绪。是他先提了和冷静的那场谈话，于是她也不自觉的想起，冷静说过他这些年已经习惯了实质的单打独斗。就像现在，虽然他口头上对自己交待了接下来要做的事，可是说到底，还是要一个人去冒险。
岳空注意到了搭档变得黯然的目光，于是他轻轻笑了一下：“他只让我一个人去，可没说不让你们远程支援啊。在几公里外帮我警戒，对你来说应该不是问题吧？”
郭笑笑抿着嘴点点头。
岳空出发的时候，九小队的每个人都异常紧张。一个月没做正经任务，一来就是与老对手纠缠不清的大任务，换做谁都很难保持平常心。
可是对方选择的见面地点却是闹市区一家很普通的餐馆，就算再疯狂的人，也不太可能光天化日之下在这种地方展开一场热战。
“你到底是谁？”岳空在落座之后立刻开门见山的问道。
“岳空，真是我。”他的模样，声音，神情，乃至那种略显粗线条的举动，都与龙森一模一样。
“是吗？那你告诉我，小叶子当年暗恋的对象是谁？”
“是她班上的学习委员。”
“答对了。所以你不是龙森。”岳空抬眼望向对面模仿能力登峰造极的男人，目光冷得像能让全世界都结冰，“龙森最反对妹妹早恋，她喜欢谁，从来都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秘密。”
自称龙森的男人并没有因此而变得慌乱，反而现出了自然的悲愤神情：“那是出事以前。后来我们两个在外面相依为命，小叶子把什么都跟我说了，是你不知道而已。”
“是吗？”岳空并不为所动，“那你告诉我，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重新碰面的，又在一起流亡了多久？你这个做哥哥的，怎么会允许她接受那么多安全性未经验证的身体改造？”
一旦抓住了问题的痛点，无论对方再编织多少看似逻辑严密的谎言，都可以以不变应万变。
对方的神情终于变了，却不是被戳穿的恼羞成怒，反而是一种从容的微笑。
“你确实很强。”
比起将龙森模仿得惟妙惟肖的演技，这句话，或者说说出这句话的声线，反而更能让岳空动容。尽管只听过一次，尽管那时在通讯设备中变得失真了一点，但他还是在第一时间认出，这就是当初询问龙森是否已经干掉自己的声音。
他稍微定了定神，继续用那种漠然的语气回道：“你看起来不像个会把自己暴露在台前的人。”
“我的确不是，所以你应该猜到了，你的小姑娘现在并没有在举枪对着我。”
“你们是怎么把她骗出去的？”
对方并不着急回答岳空的问题，反而是缓缓露出了第二次笑容：“知道她可能已经出事了，你还能继续保持镇定？”
“她不会这么容易出事，就算会，我越不镇定，她只会更快有事。”
“其实手心已经出汗了吧？”
“你可以试试。”
对方在这时露出了第三次微笑：“看来我的选择没错。”
“什么选择？”
“让你成为第一个与九阶会员面谈的人。”
按照他们掌握的信息，九阶无疑是白马俱乐部的金字塔尖。
“话虽如此，如果你再不告诉我一点有效信息的话，我就不奉陪了。”
“你还是慌了。”
“我说过，你可以试试我的枪法。看我在慌神的时候，是不是还能百步穿杨。”
“好吧，告诉你三件事。”假龙森一面说着，一面施施然靠在了椅背上，“第一，我的确不是龙森，他们都管我叫奥斯本”
“白马酒店的奥斯本吗？”岳空冷笑着回道。
“其实我觉得自己跟他并不是很一样，但是这称呼他们已经叫了近一百年，所以我连自己本来的名字都忘了。”
“你在炫耀自己的人生经验吗？”
对方“谦逊”地欠了欠身：“如果排除自杀部分，现代人的平均寿命在三百年以上，一百多岁满打满算也不过是中年。不过比起你们这些天真的小朋友，我的确算得上经验丰富了。”
“你还是说说第二件事吧。”岳空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跟他争执下去。
“好，第二件事。我知道你是为了龙叶来见我的，但是很可惜，你这一趟白来了，因为龙叶已经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
岳空心中立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是怎么知道的？”
“我自己告诉她的。”见岳空还能保持面上的平静，奥斯本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知道真相以后，依然能够全身心的为我服务。”
岳空并不答话，他知道不表态已经是自己眼下能做的极限。
“现在，第三件事，你的那些小朋友们，应该正在亲自感受龙叶的实力。如果你快点赶过去，应该也来得及亲眼见识一下。”
几乎是在这句话出口的同一时间，白龙刚刚一脚踢开了那间废弃货仓的大门。躲在门后的龙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出来，硬生生将近身格斗鲜有敌手的白龙踢飞了出去。因为卸力及时，白龙并没有受什么伤，可是他的震惊却依旧不减。因为这并不是他第一次与改造人交手，但是这一脚的速度和力量，已经超过了他对改造人最夸张的想象。
“老白？”曹奔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我没事儿！”白龙一边回应着，一面朝回头攻向曹奔的龙叶冲去，“郭笑笑呢？”
曹奔没有回答白龙的问题，只是一边躲闪着，一边问道：“你有没有办法拖住她？”
“没问题！”白龙答应着，不客气的追上来抱住了龙叶。他忽然有点庆幸队里多了一个郭笑笑，如果不是跟她练得多了，自己大概还会因为对手是女人而产生一瞬间的恍惚，那这场对战，他就输定了。
紧接着，白龙用出十分的力量将龙叶的腿反折，使她的关节脱臼。这样只要再束缚她的双手，应该就能腾出手来帮曹奔的忙了。
可是龙叶却像是没有痛觉，自己顺着那股力量扭过身子，又一脚冲着白龙的头踢了过去。已经见识过龙叶力量的白龙不敢硬接这一腿，只能先闪身避开。就这一会儿工夫，龙叶已经自己重新将脱臼的关节接回去，像没有事一样，继续以极高的速度向白龙发动着攻击。
白龙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改造人力量超群，而且不知道疲倦和疼痛，这已经是他们多年前就知道的。可是他们还知道另一点，就是改造人的寿命比普通人会大幅缩短。能力越强的改造人，就越容易因为身体透支而提早暴毙。
龙叶毕竟是猎豹曾经的前辈的女儿，即便白龙与她的交集不像岳空那么多，看到龙叶沦为敌人的作战工具，他的心里一样好受不起来。
可是曹奔那边已经传来了密集的枪声，比起继续和龙叶打拳脚战，白龙更愿意背着公报私仇的骂名解决了龙叶，然后去跟曹奔一起并肩作战。于是他不再犹豫，从腰间摸出手枪，对着龙叶扣动了扳机。
他毕竟不是岳空，做不到在对方高速移动的情况下还能准确击中预设的部位，只能尽量击中目标，让她失去行动能力。而随着扳机扣动，龙叶的腹部也的确飞溅出了殷红的血迹。
可是接下来，龙叶却只是做了简单的包扎，就重新回到了战场。
“血流成这样，她是靠什么能量继续作战的？”
曹奔忍不住喊了出来。他知道自己的问题很难得到准确的答案，但是至少这样喊一嗓子，能够稍微缓解他过于紧绷的神经。
“队长，郭笑笑找到了。”燕破岳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但是人昏过去了。”
“穆青，救助伤员。”他一面下着命令，一面继续清理着周围的敌人。好在失血还是让龙叶的动作有所减缓，得以喘息的白龙在牵制她的间隙也腾出手帮助他击毙了几个埋伏的枪手。
随着埋伏的枪手们被击毙，战斗也逐渐接近尾声。确认郭笑笑没有大碍的穆青正帮龙叶处理着伤口，可是被白龙用高强度材料紧紧捆绑的龙叶，居然还是在一瞬间挣开身上的束缚，一下子将穆青踢翻在地，然后勒住了他的脖子。
这是整个猎豹力量最强的白龙也做不到的事。众人对眼前的变化既震惊又愤怒，也忍不住有些担心，因为他们知道这种状态下继续拼命意味着什么。
燕破岳立刻举起枪瞄准了龙叶的眉心。
“你要杀我？不怕岳空恨你？” 龙叶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一丝起伏，分明是被什么给控制了。
“我怕过很多东西，但是这不在其中。”
燕破岳的确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可是龙叶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恐惧：“那你就开枪吧。在你扣动扳机的瞬间，我的力量就足以把他也带走。”
“一个被催眠控制的改造人……能有这么强的作战逻辑吗？”曹奔不自觉地嘀咕着。
局面就这样僵持住。许久后，是许阳打破了双方的沉默：“大姐，有话好说……你要什么，我们想办法给你弄去，只要你提条件……”
“你以为……”
龙叶话音未落，忽然有一枚子弹穿透了她的胸膛，擦破穆青的衣袖。子弹呼啸着打在生锈的铁制台阶上，擦出一阵火花。
这一次，她的身体迅速软倒下去。
穆青又开始尽职尽责的救护起龙叶来。众人顺着子弹射击的方向看去，站在仓库门口的果然是岳空。
他朝着郭笑笑的方向跑来，许阳很识趣的将她交到了搭档怀中。
确认郭笑笑无事，岳空的目光重新回到了穆青身上。
“跟我之前猜的一样。”穆青注意到队友的目光，于是说道，“她的心包处埋着一个‘供能装置’。你把它打破了，她也就撑不住了。”
“有生命危险吗？”
“我先帮她止血，剩下的回去再说。”
岳空知道这是穆青也没有把握的意思，便不再多说什么。
就在这时，龙叶悠悠醒转，一双无神的眼睛看向了岳空怀中的郭笑笑。
“老狼……帮帮我……”
她的声音很低，很轻，来得也很突然，以至于穆青和岳空都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可是就在这一瞬间，原本应该还在昏睡的郭笑笑已经抽出岳空腰间的枪，抬手扣下了扳机。
贴身的距离，大威力的子弹，这让穆青想起了龙叶刚回来时，在地堡里出现的那一幕。只是这一次，这一枪并不在他和岳空的计划之中。
可是他却没有听到子弹出膛的声音。定睛看去时，岳空手中正抓着一个弹匣。郭笑笑的枪仍然抵在他的胸口，还保持着扣动扳机的姿势，只是一双手已经抖得厉害，眼中也已经写满了惊恐与不可置信。
穆青眼疾手快的帮她注射了镇定剂，岳空再次将搭档倒下的身体接住，神情凝重的问道：“能暂时封存这段记忆吗？”
“我尽量。”穆青下意识的舔舔干裂的嘴唇，“不过就算没有这段记忆，她也必须接受一些魔鬼训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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